许枝明显微颤了下,她自然领会到浮在这句话表面下的隐晦提醒,面上染了几分没来由的怯意。
有够奇怪,他嗓音很轻,只稍微严肃起来,她便无法自控地恨不得将自己内心所有情绪和盘托出。
她弱弱颔首,支吾道:“那我、那我也去检查一下吧。”
话音刚落,一双大掌抚向她的发顶,轻柔的力道,像是在安慰她不必太紧张,又像是夸好孩子那般的鼓励。
……
检查完回到镇上,已经快过午饭时间。
许枝索性想直接去甜品店,省得来来回回麻烦又耽误时间。
她余光瞥了眼正专心开车的男人:“你忙不忙?一会顺路的话,你直接把我丢在吱吱甜品店门口就好。”
这几天观察下来,她不禁想感慨,他的工作请假制度是不是有点太过弹性了?
“不忙。”陆放淡声开口,随即问道:“养殖场的事,你想什么时候解决?”
许枝安静几秒。
并不是她圣母心泛滥,而是这家厂子确实凝聚了爸爸妈妈先前的心血。
她不知道陈茂娟和张显他们做了什么约定,但如今他们的确是欠下了钱不假,她自然不会任由摆布,但相应的他们的约定就被撕毁。
想把厂子救回来,除去先前的五万,还要想办法弄来十五万。
按照陆放给她的建议,与其让许建业继续管着厂子等待随时变化的局面,不如主动揽下经营权,一笔钱顺便正式和他们撇清干系。
“就这几天吧,伯母已经知道我的住址,我怕她再找上门来。”
说完,许枝悄悄看了他一眼:“会不会有点着急……十五万,你近期拿得出来吗?”
陆放半掀眼皮,没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会不会觉得嫁给我很委屈?”
许枝摇摇头:“怎么会?”
她莞尔:“与其说委屈,不如说我反而会觉得更踏实。”
成年人的婚姻最讲究门当户对,她一无所有甚至还带着几个潜在的拖油瓶,如果不是陆放的现状算得上云落成泥,她更不可能会同意和他结婚。
他们如今都一身空,甚至连婚前协议都不用拟定。
许枝话里全然真诚,殊不知,驾驶位的人闻言身躯一震。
陆放内心涌出几分复杂,大掌抚了抚脖颈,开口有些僵硬:“既然答应你,我一定会做到。”
许枝察觉到他的几分异样,以为他实际很吃力。
想来也够荒诞,十五万换的这桩婚姻,不知道到底是她吃亏还是陆放吃亏。
陆放及时转移话题:“我听苏芮说,你已经决定要在吱吱工作了。”
许枝点头:“对,签了半年的合同。”
提到这个问题,她突然想起什么:“你和芮芮姐是怎么认识啊?”
陆放握方向盘的手掌一紧。
他敛眉,瞧不出神色:“她没告诉你吗?”
许枝扁扁嘴,喃喃道:“她说,应该认识。”
兴许是她懵懂似纯洁小鹿的双眸太过娇憨,陆放心里那些被深埋的、无止轮回的自责与悔恨,此刻竟有些许被冲淡。
他沉沉道:“我和她,是在医院认识的。”
许枝一愣,想起岑若若和她说的话。
“是芮芮姐带小石头做介入治疗那会吧?我听说了。”
顿了顿,她又问:“那你……”
陆放目视前方,微垂的眼眸没有泄露半分情绪。
他口吻平静:“是我爸。”
“他车祸后住的icu病房门口。我和苏芮,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陆放只说了这一句,就没再深入下去。
许枝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和他剖白这些,一时之间愣着不知作何表情。
她有相似的经历,她很清楚无法真正感同身受的浮泛安慰听起来到底有多陈词滥调。
纵使身边这个男人此刻表现得有多淡然,或者他这一路经历后真的能做到不显山水,可无数她暂时无从得知的细枝末节曾经引起过多少惊涛骇浪,只有他自己知道。
许枝突然想起先前他对自己的举动。
正巧是红绿灯的间隙,她轻呼一口气,像在给自己打气。
陆放察觉空气的短暂安静,正要主动带过话题。
可下一秒,他的头顶传来一阵轻柔的力道。
他不禁愣住,侧眸便看见她低着头伸长手臂往他的方向够,在他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
他不过盯着她看了一会,她的脸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起来。
就在她要飞快收回手的刹那,陆放眼疾手快地捉住。
两只完全不同尺寸的大小手掌此刻近乎严丝合缝地十指相扣。
肌肤相贴的那一瞬,彼此互相交互温度,两人几乎同频地感受到落袋为安的踏实与默契。
陆放的唇边溢出轻笑:“既然是安慰,怎么还想着临阵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