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陈瑛再次笑了起来,想了想,接过那枚银锭:“原来如此。看到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我当初没白收留你。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只是你以后不要再这么鬼鬼祟祟的了,万一被人瞧见,我说不清楚。”
“小人自然是明白的,所以小人特意挑了没人的时候来找娘子。”申六说道,“实不相瞒,小人过去一年跟着一位师父专心习武,小有所成,不常来京城,直到今日到了京城,才有机会来见娘子。本也只是冒昧试试,不成想侯府的守卫……实在是有些不力。”
“啊……”陈瑛有些尴尬,“我不懂这些。我们府上的守卫很松散么?那些人是在玩忽职守么?”
“倒不是玩忽职守,只是统筹时出了问题,容易被人钻空子。遇到经验丰富的,比如小人,就容易潜进来了。”他回答。
陈瑛挑眉:“经验丰富?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他轻咳一声:“某种程度上……与镖师差不多吧,走南闯北的,帮雇主做些事情,所以拳脚功夫得好,见识得也多。也就是普通盗贼不敢偷侯府,侯府又不曾结什么仇怨,所以即使守卫不力,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纰漏。”
陈瑛:“那依你所见,这统筹该怎么调整?”
他便指点了她几句。她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但却强行记下了那些要点,道:“我明日会把你的建议转达给父亲,让他重新管管下面的人。”
申六:“别照搬我的话,否则一听就不是你这个身份会知道的。”
“我自然不会那么傻。”陈瑛道,“还是多谢你,可不能再让其他人钻了空子了。”
申六笑笑:“娘子于我有恩,这都是小人该做的。”
拂衣楼里的女人,个个比鬼还精,从来没有这么有意思的小娘子可以给他逗着玩。他时间很多,不介意在此处多逗留一会儿。
“我方才见娘子长吁短叹,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他问。
陈瑛脸色微红:“你都瞧见了?早知你在那看着,我就不那么做了。”
“小人也就是看看能不能为娘子分忧,若娘子不方便,那便不说了。”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只是我的一位闺中挚友明日就要离京了,她父亲官职调动,他们一家都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到这里,陈瑛不由又愁眉轻锁,“山高路远的,寄一封信都要一两个月才能收到,我一想到我们要分开,就好难过。”
原来就为了这点子小女儿家的事。
“无妨,说不定她父亲过几年又调回来了。”他安慰道,“你若实在想她,亲自去探望她也是可以的嘛。”
“你倒是说得容易,我哪是能随便出京的?”她眄他一眼。
申六:“你又非官员,为何不可出京?就当是外出郊游,这样的贵人不也很多吗?”
她闷闷不乐:“你想得太简单了。”
申六不说话了。他确实对这方面了解不多。
倒是陈瑛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脸来问他:“你说你走南闯北当镖师去了?那过去一年,你都去哪儿了?”
他愣了一下,随便挑了几个地方说。
她却惊喜地睁大眼睛:“哦,你去过江南!也对,江南富庶,商队都在那儿,你去押镖也是情理之中!”
“怎么,娘子对江南感兴趣?”
“当然啦,我听说江南风景秀丽,一直心向往之,只可惜离得实在太远……”她说,“你去过江南,江南真如诗文里所说那样,有烟雨朦胧、水榭歌台、柳绿桃红吗?”
申六:“……”
有吗?
他只记得江南确实多雨,一到夏天,闷热黏腻,一到冬天,阴湿幽冷,实在不知道好在哪里。水榭歌台倒确实有不少,吹拉弹唱,三教九流,构筑复杂,非常适合动手。至于柳绿桃红……好吧,风景确实不错,春天的时候,连当地百姓的墓葬周围都是莺歌燕舞、生机勃勃的。
“有。”申六不想扫她的兴,“江南很漂亮,文人墨客也多,只可惜小人不懂那些风雅之事,失了许多乐趣。”
陈瑛眼中露出憧憬之色,托腮感叹:“真好啊……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去江南游玩。”
申六:“若是娘子不嫌弃,小人愿意护送娘子前往。”
陈瑛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也只是想想,恐怕没机会啦。”
“机会都是人创造的。”申六道,“不过是去江南游玩罢了,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娘子若是真想去,不如多为自己争取争取。”
陈瑛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陈瑛吓了一跳,连忙关上窗户,清了清嗓子,道:“进来。”
是丫鬟来送洗漱水盆。
陈瑛草草洗漱完,把丫鬟打发走,又在原地转悠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打开窗户。
窗外已经没了申六的身影。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探出身子,用气声喊道:“申——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