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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1 / 6)

一长列火车在一片腾腾的白色蒸汽中,鸣着汽笛,隆隆地缓缓驶进弗列德累彻斯特拉斯终点站。罗达紧紧抓住维克多-亨利的胳膊乱蹦乱跳。送他们到这里来接从科尼希斯贝格开来的列车的一位穿制服的外交部官员露出微笑。帕格发现他在笑。“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我们的孩子了。”他压倒一片嘈杂的火车声,大声喊道。

“是吗?那可是大喜事呀。”火车停了,人们纷纷下车。

“我的天!”罗达喊道。“那个走下踏板的是他?那不可能是他。那简直是个骨头架子。”

“哪儿?哪儿?”帕格说。

“不见了。就在那边。啊,他原来在这儿!”

拜伦栗色的头发又长又卷,乱蓬蓬的,苍白的脸上颧骨高高突起,眼睛显得又亮又大。他笑着挥手,可是,一眼看去,父亲几乎认不出这个尖下巴、面颊塌陷、衣服穿得很寒伧、举止随随便便的年轻人来了。

“是我。是我。”他听拜伦喊道。“您不认识我了吗,爸爸?”

帕格拉着罗达的手,朝拜伦奔过去。拜伦喷出一股酒气,他紧紧地拥抱了父亲好半天,用两天没有刮过的胡子扎着他的脸。随后他又抱着母亲吻了吻。

“该死,我头都晕了,”他讲话总是突然迸出来,很象罗达,但声音却是很粗的男中音。“他们在车上简直把我们当成要上市的猪了,拚命填。我刚吃完午饭,喝了三种不同的酒,妈,您显得真漂亮。简直象二十五六岁。”

“你可是象个鬼。干什么在波兰到处跑?”

那个外交部官员扯了扯拜伦的胳膊肘。“您当真觉得对你们不错吗,亨利先生?外交部纽斯多特博士,”他说着,咔嚓一声把脚跟一并,脸上沿着皱纹笑了一下。

“呃,无可非议,先生,无可非议,”拜伦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不过那只是我们离开华沙以后。在华沙可是暴行。”

“啊,那是战争。我们希望您把对待您的情况写一个短短的意见,在您方便的时候交给我们。这是我的名片。”

莱斯里-斯鲁特脸色发灰,显得很苦恼的样子,两手拿着许多证件,走过来向维克多-亨利自我介绍。“我很想明天去使馆拜访您,先生,”他说“等我先把事情弄出个头绪来。”

“随便什么时候来吧,”帕格-亨利说。

“不过让我现在就告诉您,”他临走的时候,扭头对他说“拜伦确实帮了大忙。”

纽斯多特博士很客气地强调说,拜伦现在可以由他父亲进行监护,过后再去领证件;或者由他亲自替拜伦办好,然后把证件送到亨利海军中校的办公室。“啊,”纽斯多特博士说“这既然是儿子来跟父母团聚,再搞那套繁文缛节就太不人道了。”

汽车驶往绿林区,罗达坐在儿子身边,挽住他的胳膊,一边抱怨他脸色太可怕。拜伦是她的心头肉。罗达在医院头一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就想到拜伦这个名字,当时他还是个很瘦的婴儿,一张三角形的面孔上一对蓝湛湛的大眼睛直眨巴;即使后来长胖了,但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孩。她觉得这孩子很有男子气,富于浪漫气质。她本来希望他成为作家或演员;她甚至掰开他那红红的小拳头,寻找能成为作家的“三角纹”她不知从什么地方看到说,孩子生下来看手纹就可以预卜未来。拜伦并没有成为作家,但是她认为,他确有浪漫气质。她暗暗地同情他拒绝考虑担任海军职务,甚至同情他学生时代的懒散习惯。她从来不喜欢帕格给孩子取的“勃拉尼”这个小名,它有一股海水的味道1,好多年后她才叫他的小名。拜伦心血来潮,突然跑到哥伦比亚去搞艺术,这使帕格很失望,她却暗暗高兴。华伦真是亨利的后代,用功读书,会开汽车,做事有始有终,在学校是优秀生,很注意军官的军阶,而且一步步地去追求它。她觉得,拜伦却象她自己,本质很好,因为梦想不曾实现而苦恼,甚至自暴自弃。

1勃拉尼在英文中有“盐水”“海水”的意思。

她发现他鬓角上的伤疤,大吃一惊,用手抚摸它,问是怎么回事。他于是开始讲述他从克拉科夫到华沙的这段冒险旅行的经历,中间不时地打断话头,惊叹街上看到的景色:垂直插在腓特烈大帝塑像周围的许多面红a字旗;一队希特勒青年团团员身穿褐色衬衫,打着黑领巾,穿着黑短裤,招摇过市;一群修女骑自行车经过腓特烈大街;公园里的露天音乐会;正在转圈的旋转木马。“完全一派和平景象,不是吗?真是风平浪静极了!爸爸,战争情况如何?华沙陷落了吗?盟军害怕了吗?德国人是空前的撒谎专家。”

“华沙还在坚守,但仗实际上已经不打了。关于和西方ae和则众说纷纭。”

“确有诚意吗?已经实现了吗?我的天,你要不要上咖啡馆看看?五百个柏林人当中你简直找不到一个不是在咖啡馆里吃酸面点心,喝咖啡,说说笑笑。当一个柏林人可真不错啊!我在干什么呢?想起来了,正好节骨眼上水泵坏了,螺旋桨的皮带也断了。头顶上德国飞机就没有断过。新娘歇斯底里大发作。我们离最近的市镇还有二十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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